问路北京
一个平常的日子,我像一粒尘埃那样轻轻飘落在了北京,于北京而言,我是如此得不值一提,如同千万个平常的生命,是穿梭在大街小巷的所有人;于我则是要在生命中留下痕迹的,毕竟到了非常不一样的地方,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地方。不过,认真说起来,我并非算得上真正到了“天子脚下”,因为北京的繁华、北京的大、北京的现代、北京的古香古色和北京的奥运统统在公交车的窗外,是的,北京的一切,都被我抛在了行驶着的车窗外。与在家看电视的唯一区别是我可以呼吸着北京的空气,然后,就从火车站直接到了北京的郊区。天下的乡村大抵是一样的,有时我会忘记自己竟然是“人在京城”了,只是耳边飘过的京腔京调不断地提醒我———这可是北京的地盘呢。
天气好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背着包徜徉在不一样的小镇上,穿梭在陌生的腔调之间。匆匆瞥一眼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偶尔只言片语飘到耳朵里,就忍不住想到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故事,北京的故事自然与我熟悉的济南不同。
北京人总体是大气热情的,有如北京的气派,当然,热情中是透着一股天然的傲气的,那是北京积淀了几百年的皇城根的贵气。
即使普通的农家大嫂,京片子一调,就有了冲天的底气。不论大事小事去问她们,她们总是热心和气的有问必答,不过,客气中带着主人式的礼貌。有一次,我去问她们怎样去镇上的邮局,几个人争着为我解释,甚至画图,那份不见外,着实让外地人心里暖暖的。末了,还加一句:怎么着,想去逛逛?———是一种经历过大场面的大人怜悯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的慈爱。然后,又很和蔼地补充道:去那边的超市吧,大着呢!就仿佛让刘姥姥进大观园开眼界一般。只是我虽然没见过世面,但是至少不是没见过那种世面。况且,北京的乡下,也实在只是乡下,实在算不得什么大观园。那个所谓的大超市,也委实算不得大。不管怎样,北京人总有理由有直冲云霄的豪气,在他们眼里,只有北京人和非北京人,但凡是非北京人总是可怜见的。
刚下火车的时候,找不到公交站牌,问广场的清洁工人,开始几位都是怯怯的外向口音:“不知道的,刚来的。”后来,遇到一位同样穿着工作服的大嫂,头一扬,运足了中气,用洪亮的北京话说:“我这儿没有,我这儿没有!”瞧,这就是皇城积淀出的神气:我的地盘,我做主。
也许,人类都有些排外情绪的,多少而已,即使自己感觉不到,也会在潜意识里放些少许的残存。毕竟,人总是对空间有一定要求的。只是隐隐觉得济南人的“排外”有着一份谦卑;北京人的“排外”则是理直气壮的。
跟北京人问路,无论他们知道不知道,他们都不会说“不知道”,还真的没有听到过北京人说“不知道”,其实他还真是“不知道”,他们大概不知道有“不知道”这回事,尤其是当外地人问路,问北京人路的时候!
“往前走走?”
“没听说这儿有。”
他们喜欢这样说。
仔细想想,会觉得,主人翁式的热情与豪迈让北京人可爱又可敬。
北京的公交售票员也会带着一股当家作主的热情,而不是职业式的热情,基本上是问一句答三句,有时还会适时幽默一下,让外地人小小感动一把。
在拥挤的车厢,他们会很瓷实地扶住乘客上车,还会很热心地帮着拿东西。若是问他们转车线路,他们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顺路还介绍一下附近景点。仿佛是好客的主人带领来访的客人参观自家的后花园。
其实,在北京的日子是短暂的,仿佛是刚刚上了几次公交车,问了几次路,就要离开了,所以,能够感受到北京的也应该是肤浅的。
也许,我不能算是“去过”北京,因为王府井、故宫、长城以及所有构成北京的地方,都不曾进入到我的视线;也许,我真正地去了北京,因为至少我努力地去用心阅读、感受我所认知的北京和北京的心态。
四月的北京还是有些清冷,柳条泛着似有似无的青涩。北京的天是很蓝的,那种清澈的蓝,直至蔓延到远方,不像济南的蓝天,最终总是淡在远方的混沌中。可是奇怪得很,当我走出济南火车站,融入这方“浑浊”时,心中那种离乡的淡淡惆怅立即消散,随之是一份小小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