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日子法学院
上午第二堂课,老师来得迟些。很舒坦地伸了个懒腰,低头翻开课本的刹那,眼前倏忽闪过一道明晃晃的光影———眼睛于是不自觉地眯了起来。片刻之后,定睛注视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宋体字,蓦然注意到书页那一片温柔的泛黄,沿着光线向外望去:啊,好灿烂的阳光!
初到济南,最不适应的不是味道偏重的饭菜,不是有些含糊的方言,而是这古老的城市有些荒凉的天气。也许是颇受老舍先生文辞的影响罢,对济南的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是充满了期待的,于是等到终于身临其境的时候,心底不免闪过这样的念头:不,不是这个样子的。
朋友常常提醒我,遇事豁达一点,不要太倔强。年轻的我们骨子里都是有一些偏执的。但是不迷信古老的神话,不俯首美丽的谣言,却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天气与心情是有些瓜葛的。“究竟天空在左右心情,还是心境会折射天气?”曾经在信笔涂鸦的诗行里这般追问。当然,那时的心情果真像阴霾的天空一样,因为对亲切的故乡的遥望,因为对知心的旧交的断想。
而今,急景流年都一瞬,再落笔时,已经是:久客不觉是他乡,故人往事两茫茫。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缘分,总之这样的天气在这样的心境下出现了。接下来的时间,老师的讲课一如常往,台下听课的自己却多了一些体味与思量。仿佛是,这样专注和惬意地上课,已经是遥远得有些陌生的事情了。
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听过高晓松的那首《青春无悔》:你说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当然,年少无知的自己不会理解作者寄托在那悠扬旋律里的感怀,之所以在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多半还是由于文字本身的美丽。可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在几多惆怅的他乡,在没有星辉的夜里,再次戴上耳机的时候,忽然觉得那咀嚼了多年的句子,似乎有些不曾体会的味道。曾经年少轻狂地许诺下太多太美的约定,殊不知,那铿锵的誓言会喑哑在汽笛的鸣响,那深沉的四年将搁浅在未知的远方。
带着这样的心情,失神地走过大一那段风雨交加的日子。直到有一天,身边突然多了很多新鲜的面孔,直到有一天,有人小心翼翼地喊自己学长,直到有一天,刻意尘封了许久的照片不小心滑落到眼前,直到有一天,很长时间没有联系的那照片上的老朋友发来短信说:嗨,你还好么?
虽然很爱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但绝少说一些听起来漂亮得很的话--总觉得生活得实在一些比较好———可是那一声简单的问候,真的很像一道明媚的阳光照在心上,恰似这个晴朗得有些惊喜的上午。
原来,一切并不像假想得那样稍纵即逝,不似强言得一般沧海桑田,当阳光终于驱散氤氲在心头那一抹主观的忧伤,颇认同章诒和那本书的名字:往事并不如烟。
这本书是高中的时候参加一次作文比赛的纪念,高中———那段已经远去的青葱岁月。当然,远去的只是时间,不是情感。下课的时候,刻意走得晚些,就像在那段紧张的准备高考的日子里。终于合上书的时候,眼前一片明朗。
原来老舍没有骗我,济南的冬天,确实有它独到的可爱。诚然,这般晴空万里的日子不很多见,但是正因为如此罢,才越发惹人欣喜。校园里高高大大的白杨树,已经几近全然叶落归根了,乳白色的枝干于是越发显得挺拔。偶尔一缕微风吹过,几片叶子静静地滑下枝头,虽然不像前些日子那般纷纷扬扬声势浩荡,但是多了一些宁静的安详的美。当然,最喜欢的,依旧是那湛蓝的天空,透过稀稀落落的间隙,明亮的蓝色像水波一般流入眼帘,让我想起在故乡的海边,遥望到的那一线透明的天际;让我想起一位很有文采的朋友曾经的诗句:原来,美不必收藏,点点滴滴,尽在身旁……不知不觉中,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多年养成的习惯就在这晴朗的日子里被颠覆了,也或许,从来没有真地放弃身边的风景,只是以打马而过的心情在浏览着。眼神从天空落到前方,意外地发现校园的主路旁飘扬着许多绚烂的丝带,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条又一条很精致的围巾,是许多女同学织给残疾儿童的。一直以来,很向往一种润物无声的爱和关怀,但是这个时候,却有些感激这种“爱在阳光下”的举动了。走在那片飘扬的温暖中,心里很舒坦:原来我们不是垮掉的一代,原来身边的人,尽管陌生,一样有爱。
林达说:也许今夜没有星辰,可是,他们相信,在云霭之上,依然有群星在太空闪亮。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也许我们应该提醒自己:即便昨天阴雨连绵,那浓云密布的背后,也一样闪烁着美丽的阳光。即便我们无法改变相聚与别离的轮回,在每一个际遇,都会有人以不一样的心情为我们作着同样的祝福。
而我们需要做的,也许只是一个蓦然的举首。那一瞬间,你会发现,阳光灿烂,真爱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