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的现实性与世界性
——世界儒学研究杰出人物郭齐勇访谈郭齐勇教授,现任武汉大学国学院院长,长期致力于儒家思想的现代性诠释,为中国儒家文化的传播与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2017年9月20日第八届世界儒学大会上,郭齐勇荣获“世界儒学研究杰出人物”奖,成长于荆楚大地的他对此当之无愧。颁奖词对他评价道:“在而立之年,负笈求学。一张书桌,写就百万言学术文字;三尺讲台,培育千百学界新人。……他为了儒家传统礼学的复兴,辛苦经营,为了民族文化血脉的延续,开拓进取。他走出书斋,深入民间,身体力行,躬亲实践。他是当代大陆新儒家的中坚力量,他是儒家精神的践行者、推扩者。”颁奖典礼后,郭齐勇教授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阐释了对儒学的现代应用问题的看法,并对儒家文化的世界意义进行了肯定。
一、儒学是现实应用的文化
现今社会高速发展,全球化、信息化、商业化已成不可阻挡之势。在此背景下,有人开始质疑儒学是否能够适应现代化的发展需求,儒学是否还具有现实意义,对此郭齐勇明确给出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儒学自古以来都是与现实紧密联系的,因为它是做人、做事之道,与每个人的生活、生命紧密相关,无关文化程度的高低,中国人天然都有家国情怀,儒学熔铸在我们每个人的血脉之中,影响着我们为人处世的行为方式。儒学是最具有现实感的文化,在今天也不能将其束之高阁,而是要通过实践将其内化为自己生命中的学问。
古礼中为庆祝孩子成年会为孩子举办冠礼或笄礼。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校会集中为学生举办十八岁成年礼。但据了解,成年礼的举办并未使得学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已成年,意识到作为成年人所应该承担的责任,以及在行为方式上需要做出的改变。针对这一社会现象,记者询问了郭先生的看法,希望他为儒家礼学的现代应用提供一些可行性的建议。郭齐勇首先肯定这些礼仪活动的必要性。他认为“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礼一定要有庄重的仪式。他个人十分希望社会上能有更多的人去做这样的事情,为礼乐文明的现代传承贡献力量。他也明确指出,笄礼和冠礼在古代是家礼的一部分,由家人为其举行,仪式中有一些个体性的活动,例如取“字”(古人“名”“字”不同)。现在将其变成社会性的礼,会使其因大众性而忽略个体性特征,致使学生的感受不深。他建议,可以有多样化的考虑,如集体举办一次、家庭举办一次,兼顾大众性与个体性。但传统的礼仪太繁重,如冠礼行三次加冠,对此可以做一些简化的工作,可以在礼乐专家指导下,借助商业的运营模式,成立一些礼乐公司,租用服饰、礼器、乐器等器具用品。二、儒学是中国崛起的灵魂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但在中国近现代社会衰落时期却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甚至有了“中华传统文化是愚昧的、落后的”言论,近年来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传统文化又呈现了复兴的势头。今年1月份,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红头文件,要求大力弘扬传统文化。这些现象似乎都在向民众表明,传统文化的复兴与中国崛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大家又在疑惑传统文化的复兴如何为中国崛起贡献力量。
郭齐勇对此给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他说,很多人认为中国传统文化该为清末国力衰弱承担责任,这是一个范畴错置的错误,因为国力的强弱受到世界局势———经济、外交、军事等诸多方面的影响,与文化的优劣没有直接的关系。清末以来,因国力的衰弱而否定中国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甚至要孔子来代人受过完全是错误的。儒家文化虽然有局限性,但更有很多优点长处,特别在对国民精神的培养方面,可以说是一个基础。而且,所谓的中国崛起不等同于印度的崛起、日本的崛起、伊斯兰教某个国家的崛起,中国的崛起是自己文化的复兴,是中国文化再创造、再辉煌的过程,因此中国的崛起本身就暗含着中国文化精神的崛起,中国文化精神的重整。有时候一个国家的国力虽然很强大,但是如果不能继承好的文化传统,宽容的精神,那这个国家的道路也可能会走偏。所以,国力的强盛与文化的强盛有一点儿小小的区隔,唯有二者合在一起,才是一个有灵魂的国家的崛起。中国崛起也必然是这样的崛起,儒学恰恰提供了中国崛起的灵魂。三、儒学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坚力量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近年来人们广泛讨论的议题,本届世界儒学大会也以“儒学与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大会主题。就此热点话题,郭齐勇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儒家参与全球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不是自近年来才开始的,在历史的长河中,儒家早已积极参与其中并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人类学家和历史学家将世界划分为许多文化区,儒家文化区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杜维明先生所讲的从东北亚到东南亚,包括中国、日本、韩国、越南等国,在中华文化的影响下,这些国家共同创造了璀璨的东亚文明。东亚文明以儒家文明、汉字文化为核心,在与西方文明接触与交流的过程中,对世界文明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例如伏尔泰、狄德罗、孟德斯鸠、莱布尼兹等西方著名学者都曾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中国发达的推选制度、选考制度也是世界文化遗产中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这种选拔机制使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成为可能———无论出身,人们都可以通过读书成为社会的精英。这种选拔制度大大加快了人才的流动性,增强了精英阶层的活力,为世界各国人才的培养提供了借鉴。世界各国的“人权宣言”中多有引用孔子的经典语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见中国的智慧、孔子的智慧为世界文明贡献了很大力量。再如,面对当今世界生态破坏严重、贫富差距加大、动荡战乱等诸多问题,中国“和”的理念,“仁”的精神,国与国、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智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等,通过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都可以运用到今日世界性问题的处理之中。如今我们更加强调中国要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力量,是因为我们过去的参与还远远不够。郭齐勇在整个访谈过程中强调,儒学的智慧中既有现实应用,又有终极关怀,我们现今需要的是良好的心态,在与世界文化相互碰撞的过程中吸取彼此所长,自信地将儒家传统智慧传播到全世界,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发展提供更加丰富的精神滋养。(儒学高等研究院 张玉婷 文競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