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孔令仁先生
——一位鲜为人知的社会活动家我与孔令仁先生相识,是在上世纪60年代初。1961年底我调到历史系工作,蒋捷夫同志任总支书记兼系主任,我任总支副书记。孔先生当时任近代史讲师,时年30多岁,当是风华正茂时。我有时参加近代史教研室政治学习,有时去其家拜访,无太多交往。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历史系的“思想史讨论班”首当其冲被打为反革命组织,上有副校长吴富恒,下有系领导及思想史讨论班的部分教师。我被打为思想史讨论班的二老板(大老板是蒋捷夫),被批斗和劳改。孔令仁先生也受到冲击。人们的一切交往都断绝了。此后我调离历史系,来往就更少了。
1985年我调到统战部工作,此时的孔令仁已是教授、省政协副主席、省民盟的副主委,是一位有影响的民主人士。
由于形势的变化,中央对统战工作极为重视,统战工作极为活跃。我到孔先生家中拜访时,她盛情接待,表示欢迎,说:“二老板到统战部工作,我们今后来往就多了。”
孔令仁先生先后担任全国政协常委、省政协副主席、民盟中央副主席、省民盟副主席、中国妇联副主席、孔子基金会副主席等社会职务。她参与的政治活动很多,特别应该提及的是她在海外联谊活动方面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她多次出国进行学术交流、访问,这里记述的是1985年美国之行,此行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此次访美,孔令仁先生访问了十几所大学,会见了不少朋友。四十年前在昆明认识的陈香梅女士,是当时美国政坛活跃人物。孔先生到达华盛顿后,陈香梅和龙云之子龙绳文联合为孔令仁和王光英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宴会,到会的六七十人都是华盛顿的头面人物。陈香梅女士首先介绍了孔令仁先生,龙绳文即称呼其“孔二小组”,孔先生则称龙绳文为“龙少公子”,他们的戏言立即引起与会人士的哄堂大笑,老友相见的欢娱之情溢于言表。胡适先生的儿子胡祖望先生与孔先生交谈时,孔先生介绍说:“山大文史哲研究所新编了一套胡适资料。”胡祖望笑着说:“你们又有批判资料了。”孔先生笑着回答道:“对令尊我们还是需要实事求是评价的。纽约大学唐德刚教授的《胡适传》,我们也出版了。”
孔令仁先生还会见了不少新朋旧友。如奥瑞根大学教授荣之颖、图书馆主任龚文凯,华盛顿大学教授张桂生、马遥华、陈学霖,密执安大学物理教授吴胡泰,贝克莱大学图书馆馆长陈画生,中国史研究员叶文心、陈佩华,洛杉矶大学东亚系教授周略翔等。他们共叙昔日友情,回忆祖国大陆的情况,交流现在的情况,十分愉悦。特别是当年的同窗好友,如龙云的女儿龙国璧、缪云台的女儿缪瑜成、徐真(原国民党天津市副市长之媳)、杨森的女儿杨郁文(蒋介石外甥竺培凤的夫人),他们当年曾一起读书,一起玩乐,一起谈理想、抱负,他们都出身豪门,对未来都有美好的憧憬,但他们多年在美国,希望变成了泡影,只有孔先生一家五兄妹都在大学任教。他们感慨地说:“只有你代表了我们过去的理想,还是大陆爱惜人才啊!”
“美国之音”还安排了一次专访,提出了大致四个方面的问题。一是访美的情况、心得、感想;二是中国四个现代化问题,美国对中国经济现代化能做些什么贡献;三是中美文化交流现状及前景;四是中国对孔子的评价、曲阜现状、孔子基金会等情况。“美国之音”在“谈中国”节目中两次播出,每次15分钟。对一个学者访问如此安排,在“美国之音”是史无前例的。在中国大使馆的帮助下比较圆满地回答了此次专访。这次专访广泛地宣传了大陆的情况。
美国的文化学者也崇尚孔子,对孔令仁先生是孔子七十六代孙女的特殊身份,给予特别的礼遇。在奥瑞根大学,孔先生做了一个关于孔子的报告。海报上介绍“孔子的后裔孔令仁来我校做关于孔子的家乡和孔子教育思想的报告,并放映由她亲自解说的录像片《孔子诞辰故乡行》,欢迎大家参加”。那天到会的人很多,我国留学生特别多,还有不少美国、加拿大、日本、印度、新加坡、朝鲜的专家、教授。他们听完报告后提了很多问题,诸如,孔子的儒学与基督教、天主教、佛教等有无共同的地方等等,孔先生都做了一一回答。在西雅图华盛顿大学做了报告,当晚,历史系的几位教授特意邀请孔令仁先生到齐鲁大饭店就餐,让她回一次“老家”。
美中学术交流委员会在华盛顿为孔先生安排了专项活动,在那里孔先生认识了美国儒学研究会会长姜洪锡先生。姜先生说:“孔子在世界文化人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孔子的哲学理论经过两千多年的历史考验,不仅没有泯灭,反而越来越被证实为真理。”他还谈了他们儒学研究的计划,拟在东方以中国山东为中心,联络日本、朝鲜、东南亚各国形成一个研究网,在西方以美国为中心,联络欧洲、非洲、澳洲、南美洲形成一个研究网,互相交流,互派学者访问、讲学,定期召开国际性会议,出版各国文字的研究成果等等。孔先生为其宏大的研究计划表示高兴和赞赏。姜洪锡先生还送给孔先生一盘录音带,录的是孔子的大同歌,由著名朝鲜歌唱家Vermor//Ewara演唱,著名钢琴家Huamg//Yondi伴奏。这一最珍贵的礼物,孔先生深为感动,表示深深的谢意。
孔令仁先生访美期间,带去的《孔子》录影带,由于制式与美国不同,无法播放。到华盛顿后,美国新闻总署帮忙翻录成美国通用的制式,在美国国会图书馆、新闻总署总会举行了一次放映会,参加的客人都是他们邀请的专家、学者。放映会反应非常强烈,还提了不少有趣的问题。不久,中国驻美大使馆也放映了该片,这次主要邀请的是华裔。反映孔子家乡的片子,真人、真事、真景融合在一起,很受欢迎。
还应该特别介绍一下孔令仁先生的姐姐孔令和的情况。孔令和是“美国之音”华语部主播及“我的邻居”栏目的主持人,是华盛顿的名人,其丈夫董绍基是原国民政府驻美大使董显光的侄子,时任浩云航业集团驻美代表,浩云航业集团的经济实力比船王包玉刚还略胜一筹,其外甥女董恺悌任ABC广播电视台的主播,曾当选美籍华人“风云人物”。
孔令和一家是华盛顿名流,凡美国总统、副总统的一些国际性宴会,往往邀请他们参加。里根就职总统时就曾邀请了他们,还送给董绍基一副金扣子(共十二粒)留念;布什生日时,孔令和夫妇送了“春、夏、秋、冬”四小幅竹画,布什亲自表示感谢。台湾方面也很注意拉拢他们,台湾驻美代表钱复,经常宴请他们;令和与台湾的宋楚瑜、孔德成来往密切,孔德成的大女儿孔维鄂在美上学期间,就住在孔令和家中,出嫁时由令和当主婚人。令和去台湾时,孔令仁先生则通过她进行工作。曲阜县委和基金会带去曲阜特产楷木如意、楷木雕刻的孔子像、贝雕孔子像;山东工艺研究所所长石可同志曾与孔德成一起就学于王献唐先生,二人情同手足,石可仿王老的石刻,制了两方印章,一方刻“孔”,一方刻“达生”(孔德成字达生),还以尼山石制砚一方。这些礼物送到孔德成手中时,孔德成不胜唏嘘。
孔令仁到美国后,很多时候住在令和家中。她经常向姐姐介绍大陆的情况以及世界形势的变化,使令和的政治情绪也有所变化,对钱复等逐渐疏远。
前任中国驻美国大使章文晋曾多次邀请令和一家参加使馆的宴会,他们因种种顾虑都没有参加。后任驻美大使韩叙举办的两次大型宴会,他们夫妇皆由孔先生陪同参加了。韩叙大使邀孔先生个别交谈,令和自愿陪同前往,韩大使表示欢迎,他们在大使馆交谈了一个多小时,相谈甚欢。在另一次宴会上,一位记者对孔令仁先生说:“你真不简单,你姐姐为台湾守节三十年,你来后她也变节了。”孔先生笑着说:“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祖国统一是我们共同的愿望,你不也来了吗?!”
孔令仁先生的美国之行,时间不长但收获颇丰,她的机敏、从容、得体让人称道。韩叙大使对孔先生此行深为满意,誉之为“民间大使”。这是对孔先生圆满之行的褒奖,是形象的描述,非溢美之辞也。
当孔令仁先生回国后,向我介绍这次美国之行时,我深为感动!她激励我认真研究统战工作,努力做好统战工作。
转眼间,三十多年过去了,那时的孔先生正值盛年,而今已九十二岁高龄,体弱身衰。现在严寒已过去,春天到来了,祝愿孔先生一天天好起来。